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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对翅膀,都背负着一个梦
发布时间: 2019-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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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终于鼓起勇气报名了一家公司的前台面试。
当我走进面试间,面试官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瞪大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情况?”我心里一沉:“小时候被烫伤过。”他迟疑了下,让我去外面等候。我点点头,默默退出房间。我下意识地拍拍胸口、深呼吸,我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模样:疤痕从下颚蔓延到脖颈,狭长狰狞,就像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蜈蚣。
所有面试完毕,我再次走进面试间,鼓起勇气说:“我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只是没有遇到能彻底祛疤的方法……但疤痕一定会越来越淡的。”听说情况后,一位面试官一脸冷漠,粗声粗气地打断我:“你这样的形象太吓人了,是没办法做前台的。”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苛刻,他又说:“你可以去找一份不要求外表的工作,至于前台这类的工作,还是不要抱有任何期待和想法了。”这句安抚比刚才的攻击还要刺耳,轻易摧毁了我建设十几年的信心。
对于爱美的女孩儿来说,疤的存在无异于一根长在肉里的硬刺。
2000年,7岁的我刚上小学,衣柜里是一件件漂亮的纱裙,抽屉里有各种各样的发卡,每天早上都要跟妈妈商量给我梳一个好看的发型。但是一切改变都发生在一天下午,我自己去开水房接热水。由于学校正在改建,地面高低不平,导致我在开水房前那个栅栏围成的拐角处与另一名打完开水的同学相撞,碰撞中那名同学杯子里滚烫的开水顺着我的脖子就倒下去了。时间太久,我只记得当时我被吓坏了,哇哇地哭。老师跑来赶紧把我的衣服脱掉,我就看着被烫的部位,那个皮都在卷。
父母赶来带我去医院看,医生说这已经是万幸了,没有烫到面部,然后我住进了儿童医院。头一回住院的我感觉新鲜又害怕,可更多的是疼,疼得睡不着觉,隔一会儿就醒来一次。睁开眼睛总是看见父亲在旁边:“爸爸在哈,莫怕。”在医院治疗的那个月,被烫的皮肤疼痛加剧,经常起水泡。等到差不多好了,被烫的部位就开始慢慢发红凸出来了,然后紧绷、发硬、发亮,痒得我总忍不住想用手抓。
但因为父亲,住院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父亲擅长与人打交道,迅速和很多病友成为朋友。他还向同病房的家属学到一门技艺——用废弃输液管编织小动物:鸟、小狗……将这作为我每一次坚强治疗的奖励。母亲则变得异常迷信,她是一名初中老师,在那个年代拥有不错的文凭,一个月后我出院回到家中,她竟然带我去算了命。算命师说在我23岁那年,疤痕会彻底消除,还能找到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这句话成了我23岁之前的精神支柱,而找到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便成了我的梦想。
为什么需要承受这一切的人是我?
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女生而言,这些疤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人们总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产生好奇心,所以,我总能听到各种人的询问:“你这道疤是怎么回事呀?”这个问题无异于在揭我伤疤,我很怕别人问起这个问题,每次回答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哦……小时候烫到了。”但其实我的心里很在意,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把它藏起来,披散的长发、高领的衣服下隐藏着一颗小女孩自卑的心。我讨厌看到自己的脸,也排斥照相和照镜子。看到有人举起相机或者手机,会下意识地躲避镜头。
命运的不公已经够多。
我反复追问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的人是我?”
没有答案。
人生是一串无数的小烦恼组成的念珠,乐观的人总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
—大仲马
我渴望自己快点满23岁,彻底痊愈后,就不必再承受那些眼色。
2012年,我考上大学。我遇见了友善的室友,这让我调整了心态,还被她们拉着去参加学校礼仪社团的各种培训。那段时光,让我一度以为算命先生的预言就要实现。
但面试时,那位面试官的一番话击碎我对未来的想象。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大学期间刻苦练习的端庄仪态可以弥补我身上的伤疤。可他却让我不要再抱有期待,原来,伤疤一直都在,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掩盖。
23岁到了,我大学毕业了,所有的面试都未接到入职通知,我开始想要放弃梦想,甚至萌生出轻生的念头。我整日颓在家中,沉浸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因为在那里没有人看得见我的疤痕。直到有一天,我随手点开了Selina任家萱在《说出我世界》节目中的演讲视频。她直言当初被烧伤后,宛如从天堂跌到地狱般痛苦,但就在她适应这些“纹身”后,却又面临离婚打击,一次次的磨难让她忍不住讲到哽咽落泪。令我感动的是,她经历火吻事件后越挫越勇,整个人如阳光般散发正能量,脸上随时都挂着笑容,勇敢面对镜头前不完美的自己,这让我重拾治疗的决心。
我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疤痕在我的意识里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我不再刻意隐藏,甚至有时候会忘记它的存在。
我再次开始寻找治疗方法,我相信科技的进步终将让我恢复应有的模样。我翻阅了各种资料,一点一点的“啃”最新的外文文献,发现了一种可以应用于疤痕修复的细胞——皮肤成纤维细胞。父母立刻帮助我寻找专业的医疗机构接受治疗。当我第一次治疗完就发现有变化,原本严重的疤痕处平复了一些;当治疗两次后,我惊喜地发现疤痕颜色已经变淡且平复了一半;当第三次治疗后,我可以很清晰看到原本白皙的肌肤,下巴处的疤痕已经很淡了;当我完成了整个治疗方案后,效果更加明显。不久,我又重新投入到面试中。
这段长达近二十年的挣扎,让我明白,当我不再害怕的时候,那些伴随我长大的问题也不见了。我很感谢这些疤痕,因为它见证了我的成长,让我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内心;我更感谢细胞治疗技术,因为它仿佛是上帝的奇妙恩典,让我最后一次鼓起勇气的时候帮助我实现了梦想。
现在,几乎没有人会问起那个我倒背如流的问题;反而是我自己,会从容的分享我的故事。我终于换上了俏丽的制服,拖着专属的行李箱,自信的登上飞机。我眼中的景象不再是镜子中那些蜈蚣般的丑陋疤痕,而是万米高空下连绵的山脉和蜿蜒的溪流;我不仅释怀了那些年经历的嘲笑与羞辱,而且以温暖真诚的笑容和热情的服务态度,努力耐心地满足着每一个乘客的需求;我不再蜷缩在自己房间里不愿与人交流,反而飞过万水千山看过无数美景。
每当我看着飞机窗外的无边云海,便觉得是自己身上长出的翅膀在带我遨游,这对翅膀的名字叫“Life Bank”!
—— end ——